六尊神堕之影将他围在中间,帝仲逐一扫过这些陌生的脸孔,冥冥之中有遥远而破碎的记忆忽然在脑中闪烁不定北冥天柱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海,六位神守万年如一日宛如六根钢钉驻守在海边,直到一个带着毁灭之力的魔神横空出世,恶战将蔚蓝的北冥之海搅成浑浊的黑色,破坏产生的消耗成为魔神源源不断的力量,无数受惊的神兽倾巢而出,又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亢奋地加入这场惊天动地的大混战。
天柱的安危关系着整个神界的稳定,六位神守坚定不移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破军的狂笑声响彻整片北冥,直到利刃砍下他们头颅的那一刻依然怒目圆睁地紧盯着敌人未曾退缩一步,随之而来是更加残酷的吞噬,坚韧的信念支撑着最后的理智,让嚣张的魔神也不得不暂缓融合的进度,破军借着混乱悄无声息地潜入海底,远古的巨兽被恶战惊动,一睁开眼睛就遭遇此生最为强劲的对手,不等它的身体从旷日持久的沉睡中苏醒,破军抓住千载难逢的机会,用六位神守留下的战戟出其不意地重创了鲲鹏,直接一口吞噬
“原来是偷袭。”帝仲终于冷淡的吐出一句话,手下金色的神力长刀绽放着刺目的光,刀尖则指向隐匿在鲲鹏之影中伺机而动的破军,“哼,难怪见势不妙立刻就想逃跑,你被奉为魔神,竟然是个胆小如鼠之辈。”
破军并不回应,甚至更加谨慎地躲入了黑影里,毕竟帝仲的力量是实打实源自神界天帝,那些贯体而出的金线确实重创了他的精魄,若非渗透的时间太短,只怕刚才那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眼下上天界被战神之力环绕堵住了他的退路,黄昏之海的力量又远远不能支撑他恢复,这种关乎性命的节骨眼上,纵使对方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讽刺,他也必须隐忍等待时机。
破军不动声色地仰头,更高处的极昼殿散发着让他垂涎欲滴的神力,如果能强行突破那层阻碍,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
与此同时,帝仲正在快如闪电地在六尊神堕之影附近来回穿梭,刀光砍落留下同样璀璨的刀气,在他每一步踏出的瞬间击穿对手将其分割瓦解,不出片刻就已经接近鲲鹏之影的边缘,很明显地看到一束警觉的目光从深处紧张地凝视过来,帝仲则毫不掩饰地夸赞:“不过有自知之明,能屈能伸这一点倒是难得可贵,今天我若是让你跑掉,那今后的几千年几万年我都不可能再找到你的踪迹了吧呵呵,真遗憾啊,我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躲猫猫的游戏了。”
话音未落,所有凝聚在空中的刀气都在同一时间砍向了前方的鲲鹏,帝仲箭步跟上,余光瞥见左侧赫然闪现出一柄巨大的战戟,让他不得不挪动脚步往旁边侧身躲避过去,紧接着右侧的神堕如影随形的逼到面前,帝仲沉着冷静的反击,在无止境的干扰下依然留心观察着鲲鹏的一举一动,只见巨大的黑影终于开始挪动,搅动着黄昏之海掀起阵阵烈风,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仿佛书中所描述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再等他定睛追望过去,鲲鹏已经靠近极昼殿的外围,它竟然也裂变出了两种形态,一部分是巨鲲,另一部分是大鹏
“极昼”瞬间就明白了对手的意图,帝仲露出冷然的杀气,一刀砍碎紧追不舍的神堕之影朝上层掠去,那只裂变出来的大鹏赫然睁眼,被魔神影响的神兽双眸充血,仅是尖锐的鸣叫产生的冲击波就让帝仲震耳欲聋,胸口被煌焰洞穿的伤再次被震裂,伴随着一阵根本压不下去的剧痛,血也控制不住地源源涌出,他的脚步不自禁地一晃踉跄停了下来,不等他缓过神,大鹏的翅膀紧贴着衣襟划过,他甚至听见了护体的金光和锋利的羽翼摩擦而过的刺耳声响
帝仲深吸一口气尽力保持平衡,转了转有几分僵硬的手腕,他其实一早就料到萧千夜一定会在离开太曦列岛的同时被破军阻拦,所以才会主动将古尘交给他防身,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破军的体内会有裂变之后的神堕之影,以至于现在没有古尘在手,才被击碎的六尊神堕之影再次复原将他围在了中间,百米之外的大鹏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而更高处巨鲲已经在尝试破坏极昼殿外围的结界
另一边,云潇也注意到了忽然裂变成两种形态的鲲鹏,她着急地想回到帝仲身边,但三条应龙前后夹击让她每前进一步都分外艰难,两边的战场同时陷入焦灼,难解难分。
“麻烦。”帝仲咬牙低语,他静默地抬手按住自己血流如注的伤口,很快胸膛上的伤消失不见,帝仲的眼眸锋利如芒,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聚气为刀再次砍碎神堕之影,下一个眨眼的刹那,他的身姿已经闪电般地掠到了大鹏的后背,大鹏扭头回望,血色的双瞳覆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恐,不等它再次展翅躲避,一道金光手起刀落狠狠地割断了它的脖子
破军倒抽一口寒气,裂变的大鹏竟然被他一刀毙命
帝仲在空中停顿了一秒,似乎是强行压回了一口倒逆而出的鲜血,眼下这副身体只是在天帝的力量下短暂恢复,即使孤注一掷的再次利用凝时之术尝试疗伤也不能撑得很久,他必须快刀斩乱麻,决不能让对手闯入极昼殿恢复,如果破军一直躲着不敢现身,那就干脆连隐匿的巨鲲也一并斩杀
这个念头一出现,帝仲手里的金光无限拉长直逼远方的巨鲲,眼见着那个傲然的身影急速逼近,破军也不得不从巨鲲之影里悄然脱身,他嗅到了呼之欲来的熟悉神力,一下子把他带回了战败时刻的绝望无助,但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冷静就算是被他暂且夺下了冥王的意识偷袭成功,帝仲身上的伤也确实是冥王所为,那是相生相克、绝对能重创他的力量,他不可能这么快就安然无恙地恢复如初,唯一的解释就是凝时之术,这种负担极大的法术消耗也是巨大的,只要拖延到对手自行崩溃,他就能重获新生
下一秒,帝仲冲到巨鲲的面前,他的目光精准地扫到了更远方苟延残喘的破军,不可一世的魔神喘着粗气,因为精魄受损只能一动不动地漂浮在半空中,他冷冷地扫过周围,一只手的力量汇聚成武器不间断地进攻,另一只手则拉出无数细细的金线阻断全部的退路,千钧一发的瞬间,破军用全部的力气直接用双手洞穿了自己的胸膛,他捧着那颗血淋淋的心不知低低念了些什么,心跳的声音疯狂而邪肆,一声又一声响彻整个上天界
忽然间,全部的心跳声戛然而止,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两人之间轻点而过,随后又从东、南、西、北依次划过,一个十字星形状的诡异波纹赫然浮现东方支柱凝渊之野,南方支柱招摇之山,西方支柱西凉大漠,北方支柱北冥深海,神界的四方天柱在他的手下浮现出幻影,然后被刺目的血色染红,最后,破坏和消耗的力量在十字的交点上骤然爆发,汇聚成一个璀璨的光点,将漆黑一片的黄昏之海瞬间炸裂
那是破军在神界汲取的全部破坏力,一朝释放的威力就足以将整个黄昏之海摧毁
即使已经第一时间收回神力严阵提防,帝仲还是被这毁天灭地的爆炸逼退百丈,黄昏之海位于上天界中层,是辰王蓬山为了缓冲上下双层的神力撞击而建立,它辽阔美丽,数万年如一日被朦胧的星光覆盖,它没有极昼的威严,也没有永夜的静谧,但它有着独树一帜的安宁,多少次他和同修们并肩坐在阶梯上注视着凡尘的烟火,看见那些或修行或偷懒的灵兽们穿梭在依稀的光晕里,那样的感觉如梦似幻,带着能稳定人心的力量,让他无限怀念。
如果说击毁永夜殿是他权衡利弊之后毫不犹豫做出的决定,黄昏之海的覆灭则像一柄利箭贯穿了心脏,让他恍惚地呆滞在原地,在危机四伏的暗影围攻下莫名走了神。文網
这一刻,万千流岛上的无数生灵仰头眺望着高空,一场前所未有的浩瀚流星雨将整个夜幕点缀出光华万丈,大星拖着长长的光尾朝着未知的远方坠落。
糟了极昼殿已经来不及再管黄昏之海的情况,帝仲一眼就扫到了极昼殿外围镜面般开始破碎的法术结界,这一击显然也耗尽了破军的全部力量,他重新缩回了巨鲲的体内,虚弱地抬手做了一个向上的手势。
帝仲的眼眸阴暗如死,逼着自己强行镇定继续追击,就在他大步踏出的一瞬间,云潇的声音带着惊恐从远方传入:“小心小心啊”
他赫然回头,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兀地出现了另一尊神堕之影,那是最后一个被破军吞噬的神明,是西凉天柱的神守
他本能地手起刀落继续进攻,一刀砍落神堕立刻分裂出一男一女双重形态,帝仲忍着胸膛撕心裂肺的剧痛,反手再将两尊神堕击碎之后终于止不住呕出一口鲜血,精神似有一刹那的空白,冥冥之中遥远的记忆清醒地提醒他这尊神堕应该还有第三重形态,但手臂却如断线的木偶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果然,男女双相重新汇聚一前一后堵住他的退步,同时第三重的无相形态从身侧闪现他几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近得仿佛触手可及。
但就是在生死一线的刹那,他被一双火色羽翼抱入了怀中,听见她的急促的喘息忽然从远方转瞬传入了耳畔,他的瞳孔映出神守三重形态冷漠的面容,一刀、一剑、一戟从三个方向,直接砍入了云潇的身体
血,染红了目光所及的全部视线,他本能地伸手抱住在自己怀里无力瘫软下去的身体,发现这一次她身上的血不再混合着火焰流出,而是如倒逆的泉水,转眼浸湿了衣服。
再也顾不了极昼殿外围岌岌可危的结界,帝仲只是疯狂的抱起她远离了战场,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回荡不要不要死他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她只求她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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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