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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番外一,早春(上)

紫宸殿的大门打开,穿着朝服的皇上走了出来,他对着林志琅作揖,林志琅立刻跪下,“不敢当。”

早春的风透着寒冷,林志琅跪在冰凉的石砖上,晏隽之扶他起来,对着众人说:“朕隐姓埋名的前九年都躲在林府里,朕未曾受一日苛待,又读书习文,学骑马射箭,殷牧昭日日都想杀朕,若非……”他略微哽咽地看着岳丈,“朕早已变成一缕亡魂。”

“我是识人不清做了错事,我认了。我会用余生去恕罪,但我没有做的事,谁也不能污了我的清白。”林志琅眼神烁烁地从诸人脸上扫过,朗声道,“更不能污了我女儿的清白!”

林志琅指着面前鹤发鸡皮的姜氏,“姜相,你是前朝旧人,你应知晓先皇后及其疼爱我的女儿,时常召她进宫与太子殿下作伴,她与陛下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怎能任由其他不知情的人污蔑她的清白!”

“可是……”她进宫当贵妃的事,怀有身孕的事人尽皆知。

“陛下在林府的时候,与我女儿朝夕相伴,在我和夫人的同意下他们早已结亲。后来殷牧昭召她入宫,我没有办法,便寻了一个容貌相似的女子送进了宫中,我害怕有朝一日被殷牧昭发现我送了假的林绿萼进宫,便让陛下和她一起去北青城投靠怡亲王晏仲。后来陛下以徐之的身份斩杀田丙,手刃殷牧昭的事我就不多赘述了,想必大家也都清楚。”

“我送进宫的假林绿萼与我温柔贤淑的女儿脾性相差甚远,想必大家有所听闻,她贪财又酷爱炫耀,哪有半分书香门第的教养。”

林绿萼哼笑了一声,很想白父亲一眼,可惜他被高个子的官员遮住了,她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他哀叹,“匪祸之时,莫建元屠杀殷牧昭的妃嫔与子嗣,假林绿萼也未能幸免。前年我在郊外为她立了无名姓的墓碑,如果大家不信,可以随我去郊外查看。”

他当时为跟随他的部下立碑之时,还有许多枉死的尸体对不上名号,他也立了无字碑,将尸身一一安葬了。若众人随他去看,也能发现坟前青草葳蕤,绝不是才做的假墓。

林志琅因前一件先帝临终托孤的真事对众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他不忠不义又贪.污受贿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起来,他后一件编造的谎言让人一下就相信了,毕竟后一件事听起来还没那么震撼。

百官深刻自责,对皇后和国丈的口诛笔伐实乃冤枉好人,纷纷向他道歉,方才还痛声斥责他的人,此刻变为痛声自责。

林志琅潇洒地挥手,一甩宽袖转身就走,“大可不必言歉,我也确实做了很多错事,我此次回来是为了洗刷我和皇后娘娘的冤情,既然沉冤得雪,我便回南滨乡镇继续游历了。诸位,后会无期!”

他转身的时候看到了林绿萼,得意地挑了挑眉。

林绿萼忍住笑容,轻拭挤出来的两滴泪水,沉声道:“父亲再会!”

官员们这才看到了墙边的皇后,又纷纷跪地自陈己过,林绿萼宽容地笑了笑,“无知者无罪,起来吧。”

先帝临终托付的是口谕,当时事情紧急,并没有实际的诏书,林志琅最初在殷牧昭手底下做事的几年谨小慎微,就算有诏书他也烧了。

去岁封后大典闹得不可开交之后,晏隽之便向岳丈去信,问他能否证明自己受先帝托孤。

林志琅游历四海没有确切的地址,信使寻了两月才找到他,他回信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曾受先皇托付。

晏隽之又去信,我自己制造证据,你回来陪我演。

三日前,林志琅终于回来了。

晏隽之故意传出要将朝光立为太子的消息,引愤怒的百官一齐来紫宸殿外哭诉,又让岳丈拿着假遗诏向百官证明自己过往的作为。他因担心姜相能认出父皇的笔迹,所以伪造了做旧的圣旨后,又在水里泡了晾干,让圣旨上的字迹有些模糊。

用真真假假的事恢复了林家的名声,证明了林绿萼的清白,此举不用暴露两人曾在宫中行淫.秽之事,又能让姐姐以林绿萼的身份光明正大的活着。

他暗自赞叹,我真是聪慧。

林志琅不要国丈的荣华富贵,决绝离去的苍凉背影感动了殿前诸人,有臣子因想到他这么多年不惧污名、不怕株连九族、不到如今这样含冤蒙屈的田地不为自己辩白的豪气而落泪。

林绿萼暗自扶额,父亲还是会演,她乘步辇来的路上遇到了回坤元宫的檀欣,檀欣回禀她方才与老爷见面了,老爷说南方湿寒他待了几月便得了风湿,于是想在气候温和的京都住两月,好吃好喝地养好了身体再去游历。

她想明日寻了机会悄悄出宫与父母相聚。

在百官悔恨己过的目光中,她对着皇上行了一礼,仪态端庄的离去。

……

日上三竿,林绿萼睡眼惺忪地醒了过来,她双腿乏力,腰肢酸软,懒散地打了一个哈欠,睫毛沾上了眼睑里涌出的泪花,看着面前明黄色的飞龙祥云床帏陷入朦胧迷离之中。

十几日前父亲在紫宸殿外闹了一通,赵氏商行立刻编写了《相府芳事》在京都传阅。

林绿萼虽深处深宫,耳边仿佛也能听到严娉婷给闺中贵女宣传:娇俏相府嫡女与落魄前朝太子的相府往事,严国公府为你带来一手小道消息,十金一册,限量销售。

近日她在宫里平静的赏花,偶尔能看见宫婢望着她的身影悄悄哭泣,她让温雪去问了是为何事,温雪回禀,宫婢被娘娘和皇上在危难中不离不弃的真情感动哭了。

鼎沸的声讨声熄灭后,若说她还有什么烦恼,那便是频繁的房事了。

林绿萼半抬眼皮,有气无力地问床边候着的温雪,“圣上还未下朝吗?”

“娘娘忘了?”温雪笑道,“近日祭祀活动结束,风调雨顺,朝中事少,圣上下朝后便去京都北边骑马射箭了。”

“哦。”林绿萼点头,她建议他闲着的时候强身健体,还故意污蔑他臂膀软了,不如以前结实。

她其实暗自希望他白日里操练累了,夜间能少折腾她。

隽之十八九岁,精力充沛,像不知疲倦的孩童。而她二十一岁,却像疲惫的老母亲。

她垂眸思索,自己并非寡情无趣之人,若每晚一次她觉得舒服又痒腻,两次虽酸痛但尚且可以接受,若折腾到半夜三更,她便只能任他摆弄,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

第二日醒来就会像现在这般,一摊软泥陷在云被里,要温雪多次劝说起来用膳,她才会勉力起来。

前日她实在累了,泪眼婆娑地央求他,“今日尽兴了,明日可否歇息一日。”他轻吻她浅粉的眼皮,抱着她爱怜地说:“好。”然后昨日……哎,不提也罢。

幸好他今天去骑马射箭了,但愿他晚上回来累了便睡,不要在她身上耗费过多的精力。

夫妻恩爱是好事,他身心都沉迷她,也会让她觉得甜蜜。

去岁寒冬的时候她还寻了京都闻名的舞姬教习她舞蹈,那时她名声不好,京中盛传妖后又要作妖了,她却想若练舞将身体练得柔软了,是不是承欢后就不会腰酸背痛了。

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白日练舞让她疲惫不堪,夜晚只想酣睡,还要应付隽之的兴奋,便更觉双倍辛劳。

于是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已有十几日未召舞姬进宫了。

林绿萼拥着锦被又躺了许久,温雪说宁二公子递了信进来,她这才懒洋洋地起身。

傍晚,晏隽之兴冲冲的回来,他双手放在身后,躬身将脸凑到她面前,“亲我。”

她放下手中的话本,抬头在他嘴上亲啄,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问道:“什么事这么开心?”

他从身后拿出一捧五颜六色的花束,“去皇城北边骑马射箭,见山野烂漫,替姐姐摘了许多。”

林绿萼接过花朵,低头轻嗅,“你进来的时候我就闻到花香了。”她将花枝放在两个素色的瓷瓶里,又接了水洒在花瓣上,似乎能透过花朵看到郊外满目的春景,心旷神怡。

“累了吗?”她柔声试探。

他扭了扭腿和肩膀,“有点累,还好。”他伸出肌肉紧实的胳膊放在她面前,“真的有变化吗,我捏着还是很结实啊。”

林绿萼不接这话茬,本就是她信口胡说的,“饿了吗?可要用膳?”

“在街边随意吃了点,还买了福寿斋的糕点,姐姐趁热吃,我去沐浴更衣。”他笑着眨了眨眼,双手按在她脑上,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她暗自叹息,他好像不知疲倦。

房里熄灯后,隽之的手又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她柔柔娇笑着,“我有事想和你说。”

“嗯。”他俯身上来,将温软的芳香按在怀中。

林绿萼仰着脖子轻诶了一声,在黑夜中望向他情.欲翻涌的眸子,“我说正经事。”

“正经着呢。”他温热的呼吸在她脖颈间弥漫。

她推了推也知无用,看来骑马打猎也消耗不了他太多体力,她柔声说道,“离离寻到粉珠了,原来萍儿当年带着她逃进了东边的山里,那地方消息闭塞,萍儿去岁才知世事变化,熬过了寒冬,带着粉珠归京了。”

晏隽之抬起头,双手撑在姐姐的肩膀旁边,“那是好事啊,你想去看她吗?”

“嗯……还有……”她放低了声音,“离离不是说过她寻到了粉珠就回明州看望父兄吗?她有近两年没回去了,便打算下月动身去明州。”

“你想在她走之前约她打数日的麻将吗?可以啊。”他又俯身汲取香甜。

发丝缠绕在一起,她身上没了力气,即将出口的话又顿了顿,心跳得更快了些,“明州阳春三月的牡丹花会很有名。”

他附和着点头,“嗯。”

“我想随离离去明州玩玩。”她急忙补充道,“来回不过一个月罢了。”

他蓦地抬起正在忙碌的头,嘴边还挂着潋滟水渍,怔怔地望着她,“新朝初立,每日都有事要处理,我没法陪你去。”

“我知道……我是想和离离去玩。”本来也没有打算叫你啊,这句话她隐在嘴里,露出讨好的笑容,“可以吗?”

“不去可以吗。”他一下翻身到旁边,盖着被子侧过身子背对着她。

身上的温热消失后,殿中温凉的夜风拂过她敞开的胸脯,林绿萼愣了片刻,她用手指轻戳他的脑袋,他不理会,她又伸手进被子里捏他的腰,他还是不理。

“怎么了嘛。”她扭过他的脑袋,逼他与自己四目相对。

作者有话要说:

乾元、坤元……摘自《易经》

无力慵移腕……摘自《会真诗三十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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