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失去父母后,陆嘉禾对唯一的妹妹保护欲强到接近病态。控制交友,控制恋爱,控制陆颜的一切,想让她活在一个安全、无菌、真空的世界。
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她看看里面跳动着几根血管,但妹妹却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门。
在进入叛逆期后,妹妹的行为举止越发乖张。但陆嘉禾毕竟不是亲哥,管教总是显得有心无力。
“这是陆颜的梦,还是陆嘉禾的梦呢?”陆言关上了日记本,陷入沉思。
陆言更倾向于,这是妹妹的梦境。在这里,安装的监控是一只只讨人厌的眼睛,哥哥的保护是拴在身上的锁链。
唯一不太明白的,就是如果自己是妹妹,那真正的妹妹又在哪里?
电视里,新闻已经播放到了尾声。
“这是一起恶性入室抢劫、□□事件……嫌疑人张某的母亲系李家保姆,从母亲那里得知李某经常出差,家里只有受害人一人在家,便动了入室偷窃的念头。受害人平日在学校寄宿,但当天却因为逃学,在家中休息。”
“保姆发现后,协助张某毁尸灭迹,并删除监控。谎称受害人离家出走。”
在播完这段新闻后,电视发出了嘈杂的声响,然后变成了一片片雪花。
都说梦是潜意识的体现。陆言不觉得这是一段随手插播的无聊新闻。
他看着已经失去信号的电视屏幕,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死了?”
陆言研究了许久,确定自己没有办法打开拴在自己脚上的锁链。
手表上,他的病变度已经上涨到了。
除了手臂,陆言的背上也长出了鱼鳞。大概因为缺水,鱼鳞翘起,割的全身都疼。
病变程度提高在某种程度上,并非全是坏事。至少陆言能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又变强了一点。
他心态很好,甚至拔下了一片鱼鳞研究了起来。感觉看颜色和形状,自己完全病变后,大概率是一条锦鲤。
锦鲤附身,怪不得他运气一直不错。
下午,大门处传来了声响。
“妹妹。”楼下传来了陆嘉禾的声音。
陆言表上的数据开始飙升,陆嘉禾打开了房门,
他身上的血迹更多了,身上的黑色西装都湿哒哒的,一踩就是一个血印子。
陆嘉禾的身体出现了一些畸变。除了那些在灼烧的伤口,几根骨刺从鲜血淋漓的手背长了出来,像是尖锐的刀口。
“城里出现了很多奇怪的人,我感觉他们都要害你。但是别担心,哥哥会把他们都杀了。”他用最温柔的神情,说着最恐怖的话语。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很好。
陆嘉禾:“我还顺便去屠宰场买了新鲜的肉菜,好久没给你做饭了。下来吃饭吧。”
在听到屠宰场这个名字的时候,陆言忍不住挑了挑眉。
远在x市的a级污染区,也有一个相同的名字。而屠宰场的主人是一个猪头屠户。
陆言见过资料上关于屠宰场的照片,工厂干净整洁,一具具人体像是猪肉一样被挂在钩子上,随着传送带开始加工。忽略一边废料桶里的肠子眼珠之类的东西,其实非常具有现代工业美学。
陆嘉禾把锁链捆在了桌角边。
因为厨房是半开放式的,陆言被迫参观了陆嘉禾做饭全过程。
陆嘉禾道:“今天买到的是仔猪,肉质很好。”
他都不需要刀,雪白的骨刃手起刀落,婴儿的人头落地。小孩大约四五个月大,已经在屠宰场里处理过一遍,掏空了内脏和眼珠。
他处理尸体的样子,和普通人做饭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不用点火,一缕淡红的火焰从陆嘉禾指尖冒出,烤熟的肉因为美拉德反应,散发出一阵焦香。溢出的油脂滴在厨房的中岛台上。
陆言也是在此刻,清楚地感觉到了人和污染物的差异。
哪怕他们长得再像,但在污染物的眼里,人类就是“肉猪”。
人吃猪肉会有心理负担吗?
哪怕猪因此疼痛、恐惧,死之前更是会被捆着放干净体内最后一滴血,但,这本来就是养来吃的猪啊。
□□被做成小羊排的形状端了上来,已经整整齐齐地切成了小方块。
西餐盘里点缀着胡萝卜和西蓝花,五分熟,淋着不知道什么做成的鲜红酱汁。切开也许还能有粉红的肌肉纤维。
陆嘉禾宛如深渊似的眼眸盯住了他:“妹妹,尝尝?”
陆言没有动筷子,他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吃不下。”
陆嘉禾的表情有些困惑:“是味道不好吗?”
他伸出手,骨刃刺进血肉中,叉起一小块,尝了尝。
“味道不是挺好?”陆嘉禾道,“你又不胖。难道还需要减肥?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要挑食。”
说到后面的时候,陆嘉禾的语气已经明显严厉了起来,隐约有了怒气。
陆言握住筷子,沉默许久。
他在思考一个可能,但是如果推断错了的话,他可能需要面临一个污染值超过9999的污染物的怒火。
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十个陆言都不够陆嘉禾一只手。
只是……
陆言低头,看着盘子里的人肉,直接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你管我?烦不烦啊你。我说了不吃就不吃,你做的东西我一样也不想吃,看见你就倒胃口!”
陆嘉禾的表情一僵,肩膀耸撘了下来,像是挨骂了大狗狗。
“那我给你点外卖……?”
“不要,我不想吃。”陆言转过头,语气很是不耐,“我不饿。”
陆嘉禾的语气失落:“……好。”
陆言站起来,想回房间,但是却牵动了脚腕上的锁链。
这个锁链的长度在餐桌前变短了,只能让他走出一两步。
陆言指了指铁链,道:“我要回房,解开。”
他本身情绪寡淡,刚才表演出的愤怒几乎透支了他未来一周的情绪波动。
陆嘉禾很坚定地摇头:“不行,解开后你肯定又要离家出走。我不会让你走的,外面很危险。”
兄弟,你真的很没有自知之明。
外面的东西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危险。
只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陆言的病变值已经到了。
不知道在梦里超过100会怎么样。但陆言隐约能感觉,下场不会很好。
“等我处理完那些危险,妹妹就可以重新回去上学了……”
“陆嘉禾,”陆言突然道,“我不是你的妹妹。”
按理说,他不该这么冲动。他本来以为妹妹就是梦境的主人,但是妹妹已经死了。
那么剩下的选项只剩陆嘉禾,他也的确没有别的方法叫醒他。
再拖下去,病变度超过100,也是死。
这句话就像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样。
窗外,刚刚还敞亮的天色,随着这一句话变得阴沉起来。
陆嘉禾抬起头,眼睛微微眯起。
他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血色。
陆嘉禾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陆言面前。锁链不断向上缠绕,一直勒住了陆言的脖子。
陆言被勒得喘不过气,烧灼的硫磺气味窜进他的鼻腔,熏的他眼睛疼。
他的心跳抑制不住的加快,和恐惧无关,这是猎物在面对狩猎者的本能。
陆嘉禾的手搭在了陆言的后颈,摩挲着,抠下了一层鱼鳞。血溢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后衣领子。
不得不说,挺疼。像是不打麻醉的情况下拔牙。
“别说气话了,”陆嘉禾垂下眼眸,用还带着血迹的手,擦了擦陆言脸上生理性的眼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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